“检察官,小荷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判?我们这次过来的路费都是借的,她已经让我们倾家荡产A了……”看到母亲憔悴不堪的样子,小荷通红的脸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小荷曾经也不例外。小荷家在云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是云贵高原的斜坡地带,地势陡峭,从小荷家要走一个小时的路、坐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县城。全村只有一百多人,村里人不常进城,靠种地为生。
小荷一家四口,虽然贫寒,但和睦融洽,小荷在父母兄长的关爱呵护下成长,乖巧懂事。初中毕业后,小荷到县里学美发。2017年5月,小荷向校友张鲁奇倾诉工作难找的苦闷心情,张鲁奇说,现在挣钱的项目多着哩,我手头就有,就看你能不能吃苦,有没有耐心。就这样,在张鲁奇的介绍下,小荷向哥哥要了路费,只身来到山东潍坊。
到了潍坊后,张鲁奇带小荷见了王主任,王主任安排她住在市区一个旧小区里,虽是七八个人不分男女挤在一个小房子里,但是能安排住宿已经很好了,小荷这样想。王主任向小荷介绍了公司概况,这是家大型公司,做直销。王主任承诺了诱人的高薪,并向小荷介绍说,公司有多个“家庭”,住一起的成员就是一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主任,每个成员都要交两千八的上线费。听到要交两千八,小荷很犹豫,对于山村里来的她而言,这可不是小数目。主任说在这里工作要接受系统化的培训,公司保障成员的饮食起居,而且一旦加入很快就能挣回来。也是,付出才有回报嘛,从没用过银行卡的父母将钱交给小荷的哥哥,由哥哥打给了小荷,最后到了王主任手里。
王主任给小荷上了半个月的直销视频课程,然后把她送到了另一个主任黄敏那里。黄主任的家庭里有八九个成员,她并没急着让小荷开始工作,她说小荷第一次来这里,带她玩几天。黄主任说,这是一个金钱至上的时代,敢闯敢干的人才有出路。小荷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挣钱,接父母来享福。
就这样过了一周,黄主任特别关照小荷,单独告诉她说,公司扩大规模,需要吸纳社会资金,内部员工优先,这正是挣钱的好机会,你也让家里投个两万块,年底分红,翻倍赚回来。小荷听了很心动,但是去哪里筹钱呢,刚向家里要两千八,如今再要钱,爸妈肯定会猜忌,而且至今没有赚钱也实在不好开口啊。这时候黄主任帮她出了一个主意。
小荷跟家里说自己得了急性阑尾炎,急需治疗费两万多元,小荷爸妈得知消息很是着急,两万多对于这个家庭可是一笔巨款,可是眼下女儿的健康最重要啊,老两口掏出了老底又找亲戚七拼八凑了两万多让小荷哥哥给打了过去。钱最后到了黄主任手里。黄主任接着就抠走了小荷的手机卡,她给小荷的解释是不希望小荷跟她父母联系,商业上的事情,不要向外人说太多。此刻,黄主任已经变得有些严厉,她说如果小荷私自联系父母,出了事情要小荷自己担着。
这时候的小荷已经渐渐察觉出了异样,但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心想别想那么多了,把钱加倍挣回来才不辜负父母。黄主任也开始指导小荷开展工作了。原来,这群人天天在房间里通过微信以女性身份假装跟网友谈恋爱骗钱,骗钱的由头很多,比如买零食、充话费、见面买车票费甚至是生病了要手术费,目标网友均是男性。甜言蜜语的套路、精修的美女头像拉进网恋第一步,专门软件制作的假车票、P出来的假病例,如果有舍得花钱的网友想要视频,男性成员会找来女性成员客串。
这不是骗钱吗!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工作,小荷无论如何是不会接受的,但是家里寄来的那么多钱都在主任手里,手机卡也被没收了,就是能联系上父母,她哪还有脸面对啊!
想到这里,小荷已经不想着挣大钱了,就想着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把交上去的钱从主任手里要回来。主任发给小荷新的手机卡,小荷专门添加男性网友,跟他们聊天、假装网恋,以此骗钱。骗来的钱都转给主任,主任给提成,但提成只能由主任保管。从2017年8月到2018年2月,小荷辗转了四个“家庭”,跟了四个主任,陆陆续续骗了8000多元,全部交给了主任,自己一分没得。
小荷知道这是在干违法的事情,但她认为自己伙同外人骗了父母所有的家底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而且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内心很害怕,感觉已经跟主任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从没有动过自救的念头。2018年2月,小荷被警方抓获……
面对检察官的讯问,小荷一直流泪。检察官没有直奔犯罪事实,而是亲切地跟她聊起了她的求学经历,聊起她的同学和老师,询问目前家里的经济情况。渐渐地,小荷打开心扉,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并几度哽咽。
随后,检察官为小荷提供了法律援助,并邀请司法社工对其开展社会调查。经审查认为,小荷通过微信假装谈恋爱骗取男性网友钱财的行为已经构成诈骗罪。但小荷实施犯罪时未成年,主观恶性较小,有悔罪表现,经检委会研究决定对小荷作附条件不起诉处理。在六个月的考察期内,如何更好地对小荷考察帮教呢?
小荷父母文化程度不高,虽然对小荷足够关心,但是缺乏关注子女心理健康的能力。发生这件事时,小荷已经跟朋友失去了联系,她的心理测评的结果偏向抑郁悲观,时常紧张焦虑,近期常常哽咽流泪。检察官认为,小荷已经知错,让小荷走出阴影、重拾信心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检察官请来了小荷的母亲和哥哥参加附条件不起诉宣告会。会上,检察官对小荷走上犯罪道路的原因进行了剖析,对小荷母亲开展了亲职教育,与小荷哥哥进行了交流,希望他们能帮助小荷重建生活的信心。另外,检察官还送了小荷两本书《唤醒心中的巨人》《追风筝的人》,由小荷自己制定阅读计划,每半个月写一篇读后感寄给检察院,希望小荷通过阅读的方式丰富自己的阅历,让积极的信念给予自己勇敢和方向。
因为小荷的事,家里经济更加困难,现在父母双双来到广东打工,没有手艺,只能在工地搬砖,小荷跟随父母在广东生活。检察官在保密的前提下,为小荷联系了当地的志愿者组织,请他们在开展志愿者活动时带上小荷。这些志愿者和小荷年纪相仿,积极阳光,检察官希望小荷在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走出内心的阴霾,感知正能量。
在最近的一次来信中,小荷写道 :“我马上要跟随志愿者参加支教了,这几天,我们为孩子们制定了合唱、朗诵、绘画等课程。我很感谢他们接纳我、信任我,让我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丰富别人的生活。就像《追风筝的人》的主人公阿米尔一样,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只漂泊无依的风筝,但其实风筝的那一头有人紧紧地牵着我们,那是亲情和友情,我要做的就是努力提升自己,将来能够成为父母和朋友可以依靠的人。”